台灣機車考牌記（上）

　　一、二、三、四、五、六！

　　又一次，當計時燈閃到六秒時，機車已衝出終點界線，討厭的警號再次響起。

　　「七秒直線不過，七天後再考吧！」考官目無表情地將準考證及其他證件還給我，示意我離開考場。

　　排在我後面等著考機車試的十幾個考生，與圍在考場外的一大班八卦民眾，不約而同地，以充滿憐憫的目光，目送我灰溜溜地騎著機車離開考場。

　　第三次！已經是第三次考機車試了，還是過不了七秒直線平衡！難道我要像甜度冰塊的微電影視頻內的男主角那樣，從大一暑假考到大四寒假、四年都考不到駕照嗎（註一）?

　　騎著機車沿熟悉的道路回家路上，愈想愈不忿，身為一個久經訓練的考試機器，最失敗的考試經驗已要數到十多年前在香港考輕型貨車駕照，考了兩次路試才拿到駕照。怎麼來到台灣，竟接連輸在小小的機車試上！

　　機車行走在台灣大道上，我仍是像往常一樣，把速度控制在時速60公里以內（其實台中市區限速50公里，但好像從沒有機車騎士理睬過），一架又一架機車卻從我身邊呼嘯而過。

　　一輛重機以震耳欲聾的聲響高速從我身邊超越……嗯，是紅色車牌的大型重型機車，我忍了……

　　咦，接著超車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歐巴桑，駕著一輛看來沒有三十年也有廿年歷史的機車，哎，還噴著黑煙呢……喂，騎這麼快你就不怕那老爺機車突然在路上大卸八塊嗎？到時你跟著哪塊走？……

　　咦，又有一輛機車無聲無息地快速超越了我，哦，是Gogoro機車。騎士是一位穿套裝、像在銀行上班的OL。喂，你以為騎電動機車很厲害、很環保嗎？還不是將汽油污染轉化為發電污染，這叫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哎呀，又有一輛機車超越了我，這……這是一輛掛綠色車牌的50cc輕型機車！喂，你知道你剛超越的是一輛125cc、2018最新噴射式機車嗎……

哎呀，又一輛！但這次超車的騎士服裝好怪，寬袖大袍的……哦，是......是……是一位和尚！喂，和尚兄，雖然出家人四大皆空，但要拋棄這副臭皮囊也不必急於一時吧…..

孰可忍，孰不可忍！不理了！我右手輕輕一催油門，機車小綠輕鳴了一下，時速已瞬間超越80公里，像是委屈了許久，終於可以吐一吐烏氣。委屈你了，小綠，我也知道要你一出廠就要跟著我這個初學機車的無牌者，天天以龜速前進，是太鬱悶了，今天就一展所長吧！

油門再催，見車過車、見鏠插針，颼颼風聲從兩耳邊疾切地刮過，隔著安全帽也感受到如刀的銳利。

準備右轉了，看燈號、打燈、油門稍收、壓車、出彎、再加速，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完美的控制下，小綠以完美的弧形完成了過彎。

幹，就我這手車，竟三次都考不到駕照？

．．．．．．

不過，回想起大半個月前，當我第一次在機車行接收新簇簇的小綠時，確實是傻了眼。當時的我，騎機車的經驗是：三分鐘！對，只曾試駕過朋友的機車三分鐘，剛夠煮個杯麵的時間，就連人帶車倒地了！我連怎麼牽車都不會，怎麼可能將這輛在我眼中與單車完全不同的怪獸騎回家呢？

　　在機車行店員充滿疑惑的目光下，我硬著頭皮，聯絡了住在台中、有騎機車環島經驗的一位香港朋友速來救命。

　　朋友到來後，先幫我將新機車騎到附近一塊空地上，讓我在空地上練習一下，然後他就騎著自己的機車，我騎著新機車，一起到最近的監理站考場練習。

　　這是我第一天騎小綠出馬路，監理站考場距離大約十公里，朋友竟然還兜錯了路，足足騎了超過半小時才到達。下車後，我的雙腳還在一直發抖！

有甚麼辦法？整個台中市竟然沒有一間駕駛學院可以讓你學習與應考普通重型機車試，聽說幾乎所有台灣人都是借自己家裏或朋友的機車練習一下就去考牌的。但是對我這個外來人來說，那有人有這個閒情逸致天天借機車給你練習呀？租機車嗎？沒有駕照，理論上租不了機車，就算租到我也怕擦花後不知道要賠多少錢（註二）。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買機車、再考機車試。

可是，機車是有了，但無論考試還是練習，都要到監理所的考場，根本不會有人載我去（有這份佛心都沒有這份空閒呀！）。這就逼使我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幾乎天天都在無牌情況下、騎二十公里來回考場與住所。幸好以前在香港學車時，辨識燈號與防禦式駕駛態度的底子還在，騎了幾天，倒也無師自通，慢慢克服了對台灣道路亂象的恐懼。

但是……

第一次機車考試，我連油門都未掌握好，不合格是應該的。

第二次機車考試，經過幾天的練習，甚麼停車再開、變換車道、直角轉彎，自覺是閉上眼睛都可以做到。結果，死在兩次七秒直線平衡駕駛上，都是在第六秒時衝線！

剛過去的第三次機車考試，死狀與第二次完全相同，死得很慘！怎麼我練習時心數的七秒，與真正考試時計時器所數的七秒相差這麼大？難道是監理所故意調慢了時鐘？嗯，肯定是，除非不是！

．．．．．．

想到這裏，再轉一個左彎就到達住所了。我很從容、很有信心地看看前面的綠燈，然後打左燈、龍頭轉左、兩邊望肯定附近沒有來車，衝！

怎麼回事？橫過馬路時右首突然出現一架機車以時速100的姿態衝過來，他沒有看到我打的燈號嗎？

隨著一長聲恐怖的尖銳煞車聲，剎那間那機車已衝到眼前 — 速度過快根本就煞不住，直直就向我撞過來！

事出突然，我根本不懂反應，只下意識地拉煞車手把，反而好像把車煞停讓他撞一樣！眼看兩車就要相撞了，我已想像到下一秒鐘我將會飛向天空 — 但姿勢絕對不會好看。在這電光石火間，我只想到：

「糟了，我還沒來得及購買第三人責任險與駕駛人傷害險！」

（未完待續）

某監理所考場，非考試時間開放練習

延伸閱讀：

註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56FnW7nPRk
註二：https://hk.news.appledaily.com/local/daily/article/20180514/20390139